我的木工情结,始于1958年。那时我在太和一中读书。学校勤工俭学,我分到木工组。每周二下午,上工棚干活。我们本来睡大铺,拟换床。学校进了一批树木,想睡床,自己做。 李师傅说:木头变床,分好几步。第一步,先解木。八尺大锯,二人抬。双手握把,全身用劲。拉锯“金鼎坠地”,送锯“蛟龙探海”。大锯拉熟,再学锯板。至于砍、削、刨、凿,放线、钻眼,拼料成床,那是我的事。有同学不依,要学全活。李师傅笑言:“你当抓泥巴打水仗呀!专业徒弟学三年方能摸到墨斗,你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猴年马月能学全?——当然,只要有本事过了上一关,我自然往下教。” 并排六个放线木柱,倾斜固定在十字交叉架子上。一声哨响,六锯齐动,声音像林鸟争食、群马长啸。同学觉得新鲜,情绪高涨。可是很快出现问题,锯齿儿不听话,不左即右,就是不往线上走。腰拧得像麻花,也难回正。李师傅穿梭般奔跑,逐个纠偏。半晌未到,就有两人手上磨出血泡。一个同学扑通坐地,大叫:“我的娘,比列方程解应用题难多了。” 收工了,李师傅检查质量,只有少数沿线走锯;大多曲里拐弯,好像蚯蚓寻母。 所幸,我属于前者。 第三个勤工俭学日,李师傅让我锯板。接着再学用斧用刨。毕业前,我已熟练掌握了打眼、开榫技术。李师傅惋惜:就差放线、拼料,即可单独做床。我说:师傅放心,我喜欢这门手艺,一定继续学下去,亲手做一张床。 初中毕业上师范,以后踏入社会。木工活儿未深造,但也没有丢下。陆续置办斧、锯、凿、钻,拐尺、墨斗。桌凳杂物要维修,从未求人。还利用请木工做门窗剩下的边角闲料,因材设计,做一个象棋盘,一个写字台,一张带博古架的桌子。虽然粗笨朴拙,但是结实耐用。因此敝帚自珍,引以为傲。 半月前,后院小李串门,说是如今木床全是平板,没有床帮。他老爹年纪大,睡觉有几次险些翻到床下。要借我的锯和斧子,加上堵板。 我瞥一眼里间的床,亦如是。思忖:我也需要未雨绸缪,换一张带帮木床。再说当年曾向李师傅夸下海口,要自己做床,一直没有动手。何不趁着还能拎动斧头,实现承诺? 院子角落里,有一对被铁门换掉的防蚊木门,一扇为窗户替代的角门,外加四个门框。闲置下去,终将为风雨侵蚀,变成朽木。如若拆卸开来,废物利用,使其实现新的价值,亦是美事。 算好了,拆好了,料拼好了,线画好了。可是操作起来有点难。耄耋之年,气短力衰。连续拉锯,喘不过气来。 不行,老命要紧。拉不动锯了,改用斧子。用斧是技术活。作为业余木工,不敢说有经验,但也摸索出一点窍门。将斧子磨快,轻举慢放,噼噼啪啪。只见木屑四溅,若梨花离枝,雪片舞风。如诗如画,赏心悦目。 床制成,兑现了在李师傅面前的诺言,满满成就感。像在内蒙古锡林浩特草原驾马飞驰一样惬意,亦如爬过华山苍龙岭韩愈投书处般充满豪情。 |
欢迎关注阜阳新闻网微信公众号 : fynews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