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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王士祯与刘体仁情同手足，两人唱和20余年，留下了一段诗坛佳话。康熙《颍州志》、道光《阜阳县志》辑录了王士祯10多首关于刘体仁的诗歌，其中大部分诗题中包含了“公勇”二字，可见感情之深厚。 万金轻鸿毛，妻子如脱履 王士祯《五君咏·刘考功公勇》这样写道： 刘生慕节侠，杜陵一男子。 从军骠骑幕，长啸苏门里。 万金轻鸿毛，妻子如脱屐。 少日鲁朱家，为官偶然耳。 王士祯（公元1634-公元1711年），原名王士禛，字子真，一字贻上，号阮亭，世称王渔洋，清初诗坛领袖，是诗歌史上集“神韵说”之大成者。在其自撰年谱中，有这样两段记载： 顺治十六年（公元1659年）乙亥……居京师久，与汪（琬）、程（可则）洎刘体仁公勇、鄢陵梁熙曰缉、昆山叶方蔼子吉、海盐彭孙遹骏孙，倡和最多。 康熙六年（公元1667年）丁未，……与汪、程、刘、梁及董御史文骥玉虬、李翰林天馥湘北、陈翰林廷敬子端、程翰林邑翼苍辈为文社，兵部尚书合肥龚公实为职志。 汪琬、程可则、董文骥、李天馥、陈廷敬、程翼苍、龚鼎孳都是清初文坛大名鼎鼎、举足轻重的人物，刘体仁与他们关系密切，相约聚会，诗酒唱和。刘体仁以豪侠博识著称，深得众人器重。 刘体仁热情豪爽，乡情浓重。与友人聚会交游期间，常常眉飞色舞，道尽颍州之美。对刘体仁的家乡情怀，王士祯心领神会。 王士祯不止一次拜访过刘体仁，了解颍州的风土人情。“侧闻清颍水，嫩绿如瓜瓢。”（《述旧赠刘公勇吏部》）“君家林园清颍东，眼中万顷琉璃风。”（《白沙江上同訏士珍示不雕送别公勇》）“我爱清颍水，君家清颍亭。”（《公勇自颍上寄书，并寄姬人束素传赋答》）这些诗句由人及物，又由物及人，王士祯对颍州的喜爱溢于言表，对刘体仁的深挚情谊充溢字里行间。 王士祯与刘体仁曾相携同游，访古览胜，访贤论道，也曾多次话别抒怀，诗是他们传递友谊的最好见证。“平山堂上望汝颍，恨无好句追欧苏。”“目送飞鸿卧西省，昼梦秋水思菰蒲。”（《苏门行寄公勇》）“君向苏门去,栖迟更几春。悠悠颍川水,不见颍川人。”“颍水流无极，经年少报书。淮南红树里,相忆复何如。”（《留别公勇并怀宁子二首》）畅游之乐、思古之情、怀念之想，诗人以真挚的诗句向友人致意，寄托怀抱。 王士祯不止一次听过刘体仁弹琴。“莫向华阳问广陵,竹林又去绝音声。”(《听公勇弹琴三首》之二)“忆昨听尔御风操，山泉决溜松风呼。”(《苏门行寄公勇》)。 刘体仁诗书画俱佳，弹琴论剑鉴赏皆精。其独立的人格中，君子之风与侠义精神融会贯通，“士”与“侠”的气骨十分突出，这恰是王士祯钦佩、仰慕刘体仁的原因所在。 闻汝西湖上，风流继往贤 王士祯深知刘体仁秉性，诗意跟随好友行迹。“刘生侠气老不除，腰间玉具缨曼湖。”（《苏门行寄公勇》）“为郎三月忽自罢，著书万卷谁能识。”（《白沙江上同訏士珍示不雕送别公勇》）“披衣闻石漱，晏坐理朱琴。”（《讯公勇慈仁寺寓，并示益贤二首》之一）王士祯在《讯公勇慈仁寺寓，并示益贤二首》之二中写道： 闻汝西湖上，风流继往贤。 林园清颍尾，宾客朗陵年。 柳荫移珍簟，荷香櫂酒船。 及今共搔首，怅绝蓟门山。 两人心意相通，天涯共情，言之由衷，心领神会。其友谊非同凡响，令人感怀。 刘体仁先后三次告归，回到家乡之后，寄情田园，向往山水，时常向友人发出出游邀请。王士祯在《池北偶谈》中说，刘体仁曾经赠友人这样一首名为《即事》的绝句： 西湖小阁多延月，好友同舟半是僧。 寄语江南老桑苎，秋山紫蕨忆行縢。 这首诗刘体仁没有自留诗稿，编订自选诗集时也没有收入。然而，这首诗流传到了王士祯的手上，他特别欣赏这首诗的风味意趣。一天，王士祯当着刘体仁的面吟诵了这首诗，刘体仁听后十分惊讶，感叹王士祯是自己真正的知音。 首联“西湖小阁多延月，好友同舟半是僧”，夸赞家乡颍州西湖闲静之美，也自得于同游友人多是看破世俗的通透放达之人。大有“清风明月两闲人”滋味。 尾联“寄语江南老桑苎，秋山紫蕨忆行縢”，是告诉江南的好友，秋天风景大好，可以结伴出游了。以物代人，妙趣横生。“老桑苎”，这里戏喻友人。陆游《同何元立蔡肩吾至东丁院汲泉煮茶》有“身是江南老桑苎，诸君小住共茶杯。”行縢，绑腿布，喻远行。 全诗趣味横生，又不失庄重，悠闲自得溢于言表。 弹琴古调千秋绝 说剑雄风一代奇 康熙十五年（公元1676年）十一月，刘体仁60岁游钟离，突然发病，端坐而终。得知这一消息，王士祯泪流满面，悲痛欲绝，挥泪写下《哭刘公勇吏部二首》。 其一曰： 零落亲知更有谁，闻吾诀去不胜悲。 弹琴古调千秋绝，说剑雄风一代奇。 旧馆脱骖应出涕，天涯磨镜是何时。 故人双鬓沧浪在，剩欲刊君第二碑。 此诗从闻知挚友离世落笔，泪眼朦胧之际，琴声在耳，故人音容清晰再现；说剑论兵，风采犹在目前。回忆起他乐善好施的行为感人落泪，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四方交游、切磋诗文技艺呢？“旧馆脱骖”，借指以财助人之急。典出《礼记·檀弓上》：“ 孔子之卫，遇旧馆人之丧，入而哭之哀。出，使子贡脱骖而赙之。”这里指刘体仁乐善好施的义举。“天涯磨镜”，指寻师访友，切磋技艺。 “故人双鬓沧浪在，剩欲刊君第二碑”，我虽然两鬓斑白还依然在世，就让我再为你的诗集编次刊印，传之后人吧。“沧浪”，喻白发。 其二曰： 廿年艺苑忝同游，回忆音尘泪不收。 结客曾倾四公子，论兵欲动五诸侯。 故人半化辽东鹤，世事终输阁道牛。 手定君文才几日，可怜马策恸西州。 回忆二十年来的交往，手足之情历历在目，泪流不止。“结客曾倾四公子，论兵欲动五诸侯”，刘体仁广交天下明贤，雄姿英发，议论风生，思想锋芒荡人心魄，文韬武略振聋发聩。“四公子”，指战国四公子，即魏国信陵君魏无忌、赵国平原君赵胜、楚国春申君黄歇、齐国孟尝君田文。四人均礼贤下士，广结宾客。“论兵欲动五诸侯”言论战精深，气势之雄健。“五诸侯”，星名。 “故人半化辽东鹤，世事终输阁道牛”，我们当年欢聚的友人多半离世，用世之志到底还是输给了世故。“辽东鹤”，借丁令畏得道升仙，化鹤回乡，喻仙逝。“阁道牛”，暗喻与君主亲近、出身世家的人。西晋潘岳才名盖世，遭众人嫉恨，外放山阳令，郁郁不得志，作《葛道谣》以刺时事。其词曰：“阁道东，有大牛。王济鞅。裴楷鞧。和峤刺促不得休。”王济，西晋重臣，与姐夫和峤及裴楷齐名，三人均出身名门世族。 “手定君文才几日，可怜马策恸西州。”收到你书信才几天，你居然已经离去，让我情何以堪啊！王士祯为此句作注：“丙辰春，先生以全集寄予论次。”丙辰即康熙十五年（公元1676年），刘体仁在这一年农历十一月去世。刘体仁将全集文稿寄给王士祯论定编次，是在这年的春天，王士祯感到，仿佛就是前几天的事情。 马策恸西州，即“马策西州”，典出《晋书·谢安传》。东晋谢安去世，其外甥羊昙悲痛，因谢安去世前曾于西州门慨叹壮志未酬，羊昙发誓从此不再走西州门。有一次，羊昙在石头城因想念谢安喝醉了酒，不觉走到了西州门。羊昙以马策扣击大门，诵曹植《箜篌引》诗“生存华屋处，零落归山丘”，恸哭而去。后人以“马策西州”，表示痛悼死者的仪式。王士祯以此极言内心的悲痛。 王士祯掩面垂泪、悲欣交集之际，历数与刘体仁在交往，回忆其音容笑貌，盛赞大善、大义、大才。王士祯捶胸顿足之哀，感天动地之悲，令人动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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