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千汉字中,独对一个字情有独钟,每每念及,内心就忍不住悸动,这个字就是“客”。 客有复杂的身份,它住的院落,有重重的门,打开第一扇门,看到的是欢喜。 “做客去”,就是走亲戚,带着激动和憧憬,一路欢喜而去。门口迎接,堂内落座,大人叙话,孩子玩耍,双方都被真诚和笑容包裹。亲人短暂的相聚时光,给予对方以温暖和力量。天各一方生活时,内心被这温情和牵挂填满,未来的日子便不会觉得孤单。 在亲戚家做客如此欢欣,在天地间做客,却充满了伤感与悲哀。 “客路青山外,行舟绿水前”,是王湾漂泊在外的孤单。 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”,是王维身处异乡,对故乡亲人的牵挂与思念。 “晨起动征铎,客行悲故乡”,是温庭筠羁旅途中,满怀的孤寂和悲伤。 “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”,是张继落第之时,长夜难眠的悲愤与幽怨。 “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”,是杜甫晚年漂泊无依、疾病缠身的悲哀与慨叹。 古时车马慢,一出走就是多年,半生寄身天地间,思乡是永恒的主题。舟车劳顿的苦楚,客居在外的孤独,让每一个游子的心都被悲情填满,所以,那个“客”字一出口,就是漫山遍野的辛酸。 有人客居他乡,有人客居“他国”。 “金陵人,客此”,张岱在起义复国失败后的晚年,隐居山野,回顾了轻裘肥马的青年时期去看雪的经历,纵使写《湖心亭看雪》时已是新的朝代,他依旧提笔落下故朝的年号,与知音相见时说了那么多,却只记得故朝的国都金陵,用了一个“客”字,说对方,又何尝不是说自己?当时客居他乡,现在客居“他国”,而那个自己的“国”却再也回不去了。 南唐后主李煜,国破身俘,成了阶下囚,曾经锦衣玉食的日子成了过眼云烟,潺潺的雨声、乍暖还寒的天气、囚身的小楼,无不令人平添愁绪。“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”,只有在梦里,才忘记自己这个屈辱的“客”的身份。人生的悲凉莫过于此。 “客”的第二扇门内,满是悲辛。 打开第三道门,是一条长廊,曲曲折折,像人生。“浮生如寄”,对于那漫漫的历史长河来说,我们就是那过隙的白驹,一闪而过。所以,再坎坷的路,也有走完的时候,再深重的灾难,也有结束的时候。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沉湎于自己的悲伤?万事轻拿轻放,方无愧于我们这“客”的身份。 “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”,是客,就做客应该做的事,高高兴兴地来,待主宾尽欢后,欢欢喜喜地去。彼此留下温暖和快乐,方不遗憾这趟做客之旅。 初来时的欢喜,中途的苦与悲辛,后来的乐观与旷达,“客”的三重门,又何尝不是人生三境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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