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9年至1962年,我在阜阳幼儿师范学习。看大门的邢大爷,是贡院街一带有名的“活档案”。有关阜阳的历史、地理、人文掌故,他都耳熟能详。学习之余,我爱往他那里跑。久而久之,成了忘年交。从他嘴里,我知道了老城墙上的刘锜庙,鼓楼街口西边的洗马池,颍西湖岸的女郎台…… 幼师有一块校地,就在颍西湖边。各个班级的劳动课,都是有意错开的,以便轮流上校地干活。轮到我们中师丙班劳动,正好邢大爷带队。大家欢喜雀跃,众星捧月般将邢大爷围中间,边走边听他讲古。上校地有两条路,一是从贡院街拐小隅首往西出城(老城),朝西北有条土路,过两个村庄即到;一是经鼓楼街口沿洗马池左岸翻城墙先西后北,走直角。邢大爷带队那一次,我们绕道大隅首,目的是向邢大爷讨教一座古建筑的来历。他讲得头头是道,可惜年代久远,现在大多忘却。依稀记得门口外边有两个石狮子,一个拴马桩,一个上马石。门楼破败不堪,瓦上长满蓬蒿。邢大爷好像说过,那是府衙旧址,欧阳修和苏轼知颍州,就在这里办公。 离大隅首,从南路去校地。方志载,这里原是颍州西湖旧址。“湖光接天,烟波笼翠。竹影轻摇,菊花飘香。”我们到地方,放眼望,哪里有西湖的影子?只有一条小沟,蜿蜒流过。沟岸杨柳舞风,杂以荆棘,还有丛生的金针菜。沟边长满芦苇,水里密布菱藕。雨后初晴,青蛙跳到荷叶上,呱呱鸣叫。好像对我们说:找西湖吗?就在这里。原来黄河泛滥,将西湖淤平了。只在最深处,留下一道痕迹。看着蛙鸣时腮边鼓起的泡泡,我眼前幻化出万顷碧波。一艘艘古船,扬帆乘风,飘然而至。那是胡国嫁女的船,东坡觅诗的船,陶澍治水的船…… 邢大爷一声咳,将我从想象中拉回现实。他指着不远处的几间瓦屋说:“喏,会老堂,当年欧阳修与赵概、吕公著聚会的地方。欧阳修诗句‘玉堂金马三学士,清风明月两闲人’,记的就是这次盛会。” 邢大爷介绍,欧阳修的后人在这里繁衍生息,有20多代了。除了农桑,大都会编筐织蓆。他们在会老堂里,供奉祖先欧阳修牌位。每有兵凶战危,全族出动,执叉拿棒,聚集老屋,昼夜警戒。才使这座宋时建筑,得以完整保存至今。 1981年后,我调太和县文联工作,常到阜阳地区文联开会。一次传达省文联会议精神,会址在小隅首北边一家旅馆。讨论时,徐瑛主席主持。阜南许春云、吴兆洛、界首汤志勇、颍上王丙才,都是“侃大山”高手。上下五千年,纵横八万里:胡子受封西湖岸,晏殊罢相知颍州,苏轼“大千起灭一尘里,未觉杭颍谁雌雄”的千古名诗等,无不涉及。徐瑛主席为人宽厚,眼看讨论跑题,亦不忍扫兴制止。个个高谈阔论,满屋欢声笑语,差一点将房盖顶飞。 有一个话题,引起了我的注意:说是苏东坡曾极力阻止开挖太和县的北八丈沟。我想,不对呀,苏老夫子不管在何处任职,都重视兴修水利:杭州筑堤,惠州引水,儋州凿井,怎么在颍州就变了?回家翻阅史书:北宋元祐年间,朝廷为了京城汴梁一地之便,欲挖北八丈沟,引陈州之水入颍。颍州太守苏东坡带领属下,树标杆5811根,勘察考证,认定此举将严重危及颍州百姓安全。毅然上奏《奏论八丈沟不可开状》,陈明厉害,使皇上收回成命,取消这项糊涂工程。 起因查到,方知苏公不管到哪里,做何事,均以是否利民为准:利则行,不利则止。 |
欢迎关注阜阳新闻网微信公众号 : fynews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