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年居住于平原的人,除了面对广阔无垠的麦田地外,最常见的恐怕要数成片成片的杨树林了。清晨,在婉转的鸟唱声中苏醒,黄昏时在绿叶葱郁的杨树林里漫步,眼前所呈现的点点滴滴,都与我的家乡阜阳有关。 从小到大,我能认识的树不多,能叫出名字的,更少。在江南小城里工作、生活,见过上千年的大樟树,抚摸过苍劲有力的银杏树,但始终念念不忘的,仍是家乡的杨树林。家乡阜阳的杨树,树干通直,树皮纵裂,枝有长短,叶互生,或生长在道路两旁,傲然挺立,或长在某一片田地之上,独享四季,或在某一高坡迎风而歌。它们用密密的枝叶,不动声色地为我的家乡带来丝丝凉意,秋风起,又纷纷扬扬落地,化为泥土的养料或农人灶里的燃料。这可爱的生命,怎么不让人敬佩又热爱呢? 每回到阜阳,我喜爱在杨树林间行走。高大的杨树干,密密的枝叶里,常有鸟雀在枝头叽叽喳喳,微风轻拂,耳边响起枝与叶的吟唱,别有一番诗意。抬头仰望,天空碧蓝如洗,清风阵阵,葱葱郁郁的绿叶在风中自由舞动,仿佛在享受故乡温柔轻风的抚摸。这种场景,让人情不自禁觉得这片杨树林就是一幅画,点染画面的,有微风,有鸟雀,有不远处那一池碧水以及站在树林里的人……看着看着,时光仿佛停驻,些许温暖而又热闹的儿时场景,一一浮现在眼前。 风穿过杨树林,带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,几只麻雀从枝叶里穿过,它们娇小的身体在枝干上跳上跳下,叽喳欢歌。当你正惊叹于它微小的身体如何飞向树梢时,它早已云淡风轻地掠过,棕褐色的翅膀在蓝天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。我站在杨树下,四处张望,但更愿意抬头注视密密的绿叶,一片片、一簇簇,蓄着一股力量。凝视片刻,蓦然有些感动,恍若自己微小的身体也化为一片绿叶,缀上枝头,自由自在地接受风的轻抚、雨的滋润以及阳光的照耀。 高大的杨树林里当然会有各种野草野花,勤劳的村人还会洒些油菜籽,任它们在杨树林的庇护下自由生长。邻家的奶奶赶着一群小羊,不太听话的羊儿窜东窜西,忽然听到一句:“这么好的草不吃,还想吃啥,吃肉有吗?”语气里听出来有嗔怪,但更多的是爱意。我抬头向她笑着、招呼着,看到她浑浊的眼眸里,有着不一样的光芒,忽然明白,身心都紧紧贴近大自然时,眼睛里一定有明亮的色彩。 黄昏里的杨树林,给人一种宁静祥和之感。清风徐来,夕阳缓缓落下,一抹橙红色的晚霞晕染天空,树林深处也染成一片橙红色。走着走着,心情也随着这宽广的杨树林变得辽阔、自由。我很难形容黄昏里的杨树林有多美丽,树林旁的河水也被黄昏染成了热烈的橙红色,整齐的杨树投影在黄昏的水面上,随着轻拂的水面静静轻摇着,犹如卸下了白日里的浓妆,将最素净纯真的样子毫无保留地留给黄昏、黑夜。太阳完全落下,夜色如雾一样聚拢,从河边吹来的风,夹杂着夜晚的凉意和温润的泥土味,向我袭来。我裹紧衣衫,只希望灿烂的晚霞里,我的身影也能成为杨树林里一抹色彩。 记忆深处,还是老屋前方那一片杨树林,尤为清晰。夏季,树上枝繁叶茂,绿意盎然,树下,花草丛生,儿时的我们常去乘凉,或赶上羊群,羊儿吃草,我们躺在草地上张望蓝天,幻想着未来。可以说,我们对美好世界的想象,都源于那片苍翠的杨树林。时隔许多年,那片杨树林的绿依然印在脑海。 家乡的杨树林,生长在我热爱的那片土地上,自由自在,不负生命,悠然生长。我想,家乡的杨树林,活出了最美好的人间模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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