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如瓜,人人都是瓜农。 种稻、种麦、种花、种草,其实都是在种瓜。瓜菜半年粮,瓜和菜丰富了,吃饭问题就解决了一半。多么重要!世界有多少种瓜,就有多少种生活。万家灯火中,滋滋作响的小锅里,除了鸡鱼肉蛋的丰腴,还有众瓜荟萃的清芬。种瓜,是最真实的托付:把种子交给土地,把希望交给季节,翻地、起垄、撒种、间苗、除草、上架、开花、结实,循序渐进、规规矩矩。目的坦荡荡,无需计与谋。 南瓜最是霸气,一窝瓜,藤蔓能窜半亩地,花也开得放肆,一大片,无节制。南瓜头、南瓜杆均可素炒,小南瓜则可以从初夏吃到深秋。冬天来了,收起老南瓜堆在墙角里,瞄上一眼,如同品读汪曾祺的一篇散文。 冬瓜也好吃,只是味道淡些,适合欲望浅显之人。清炒、炖汤、凉拌、腌制。秋后,一只只冬瓜半人高,青衣之上泛着白霜。冬瓜怕冻,下雪天,把它们放在火塘边烤火,它们安安静静待着,没有一丝脾气。 葫芦让人想起《诗经》,想到悬壶济世。古代青年男女结婚,用葫芦瓢当酒杯,喝交杯酒,大是快意,绝无以后岁月中小男女轻启小口饮酒的娇态;古代郎中用葫芦装药丸治病救人,颇有佳话。我无济世能力,每年只能种株葫芦济自己,真是憾事! 苦瓜又叫癞瓜,苦得让我怀疑人生。当年上学,一周一缸老咸菜,没有咸菜时,只能带苦瓜。一周一缸炒苦瓜,那样的日子,真不知如何熬过来的!如今少数人,嚷嚷着要回到从前,我说,你回去吧,等你食完一缸苦瓜后,你就想飞奔到当下。 黄瓜是瓜中百姓,太普通。当年我家种的黄瓜多,每次去摘,都要装大半筐。吃不完,就晒成黄瓜干。黄瓜留在架上,嫩黄瓜变成老黄瓜。“黄鼠狼趴架上——充黄瓜种。”这个歇后语,估计只有我这般年纪的人才懂。年轻人爱说“老黄瓜刷绿漆——装嫩!”挖苦的那类人,跟我年纪不相上下。有种菜瓜,学名叫什么,我真不知道。它的形状像黄瓜,可即使老了,也绿绿的。此瓜无需搭架,藤蔓在地面上匍匐前进。因产量低,一棵瓜,一年只收那么几根,我们都不太愿种它。估计这种瓜,已在农村绝迹了。 我所种的瓜中,还有丝瓜、茄瓜、甜瓜、木瓜、佛手瓜,都通人性。你对它好,帮它除草、施肥、上架,它就百倍报答你。小时候居住在乡下,我们那方俚语中,有“人不及瓜”四个字,骂不知感恩的人,不如一只瓜。如今想来,骂这四个字尚不能完全解气,应该再锐利些才好。 老友如瓜。人生如长旅,时间久了,慢慢就与心气相通的人聚到了一块。和我交往的朋友,都是真诚善良之辈,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,我们在一起,就像是一堆老瓜聚会。养一只瓜,其实是养自己。万物成熟并非易事,面对成长,珍惜而不丢弃,助力而不拆台,平和而不焦躁。我们养瓜,也应该学习众瓜那般的修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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