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肥胖的小虫子,仰躺于地,不停地扑腾小爪子,痛苦挣扎,无奈身躯太重,拼死也无法翻身。不知道它这样挣扎了多久。捡起一根枯草伸过去,它的两排细爪子立马死死抓住,不,应该说是紧紧搂住,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。将它轻轻放入路边的草地,它慌不择路,立马逃遁于荒草深处。 这个早晨,路面上湿漉漉的,许多地方还存有积水。夜里一场暴雨,让运河水陡涨,打落枝叶无数,也将这只小虫子打翻。 运河边这条路,早已成为安静的人行道。或许是安静的滋养,路边以及人造山坡上这片花木野草格外茂盛,瞧上去,个个显露出桀骜不驯的野性儿。走在这条路上,让我有一丝世外桃源的安慰,很多次忘记这是在繁华的京城。每天,尤其是早晚,来这条路的人络绎不绝。散步,看天,观运河,瞧河中的野鸭子,锻炼身体,跳广场舞,放飞心情或发呆,皆闲适如流云。有时候,比如雨雪天,比如天刚蒙蒙亮,独行便有一种独钓寒江的恍惚。心底不禁涌过热流,感叹时光易苍老,天地终寂寞。透过时光的缝隙,一个人终归还是能望见自己。 二十年前我刚搬到这里,这条路上还跑着汽车,甚至拉混凝土的大卡车也时不时呼啸而过,惊起尘土飞扬。有居民在路两头堵上水泥板、大石头,以阻止汽车驶入,却常常被过路的司机挪开。后来,不知什么“牛人”在路两头做成铁塔似的水泥墩,可能鲁智深再世也难以挪动,让这条千余米长的路获得沉寂后的新生。 每天走上几趟,已成为我的习惯。 今年夏秋,天热得不同寻常。傍晚,太阳沉入楼群,天色暗淡,乌云渐渐聚拢,到了夜里便暴雨如注,翌日清晨,天又晴起来,连续多日皆如此。雨后的空气愈发清新,却有这些小生命误入危险的境地。 除了那只小虫子,小蜗牛们也是见雨兴奋,半夜出门溜达,只可惜走得太慢,原地踏步似的。它们行在路上,以为天地辽阔,做梦也不会想到会被人踩得稀碎。看见那几个不幸者,我似乎听见生命破碎的声音,心中袭来丝丝刺疼。幸存者无知无觉,仍然奋力爬行,不知道它们是去寻找诗和远方,还是一时兴起,或本性使然。顾不上征求它们的意见,我将它们一个个捡起,也丢进路边的草丛。它们或许不安于草丛,但是它们不知道这条平坦的人行大道极易成为它们噩梦的开始。很难想象,在这条人来人往的坚硬的路上,它们究竟能收获什么? 蚯蚓也借着大雨拱出来,慢慢腾腾行在路上,像漫步,像赏景,殊不知,水泥地并不是它们能拱得动的泥土地。让它们也进入草丛,不至于蹉跎光阴,浪费生命。 雨天不见蚂蚁,不知它们如何避雨。晴天,路上常常窝着一窝蚂蚁,黑压压一片,有着铺天盖地的壮阔。路上某个小洞,或许就是它们的窝。它们好像没有休闲时刻,总在忙着自己的琐碎生活。每当遇见,我都会小心跨跳过去,或远远避开。以前常听说某人走路怕踩死蚂蚁,现在我走路真是怕踩到蚂蚁。弱小如蚁,不忍心伤害到它们,哪怕是误伤也难以平静心情。我能做的,是低头走路,小心专注。有时候眼神不好,误伤也难免。想起小和尚清晨念的一个偈子:“从朝寅旦直至暮,一切众生自回护。若于足下丧身形,愿汝即时生净土。”细想很有道理,慈悲之心总是希望被伤害的灵魂能得到安宁。 蚂蚁、蜗牛、蚯蚓,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虫子,那些树木花草、微风细浪,以及土壤鸟类,居于城市的角落缝隙,像被人群淹没似的,几乎没有存在感。人的眼睛,天上的卫星,能看见的只有高楼大厦、网状街道,却难以看见城中的大自然。所幸大自然并不在意,以生命之勇,默默穿透城的肌肤,不遗余力顽强生长,努力想让城变得蓬勃而有生机。 清晨立于运河边,大自然的气息总是让我精神振奋。这些香甜的自然气息从哪里来呢?离得开小虫子吗?离得开野草吗?离得开树木花朵吗?离得开自由自在的风吗?离得开奔流的河水吗?离得开云吗?离得开泥土吗?离得开阳光吗?离得开鸟吗?大自然,自然而然,与我们及大大小小的有情生命心心相印、息息相通。 离开大自然,我们会怎样呢? 都想到大自然中去。晚明文人文震亨在《长物志集》中写道:“居山水间者为上,村居次之,郊居又次之。”居于山水间,身心皆自然;“郊居”于城,只能在高楼间隙寻找自然。区别或许就在这里。当我立于黄山之巅,当我置身大别山万亩竹海,当我眺望永和乾坤湾,当我面对肥西丰乐镇万亩荷田,我的世界只有苍天云海、竹浪翠波、黄河之水天上来,还有莲花朵朵盛开,给予我的皆是心灵震撼、灵魂洗礼。去远方,去旅游,或许就是想寻找这样的感觉,对吗? 居于都市,我在细水微光中亲近自然;关爱弱小,我在心旷神怡中自我积福。 爱自然,就是爱自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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