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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闻蝉声已默然

2024-7-12 08:22| 编辑: 刘黎 | 查看: 5660| 评论: 0|原作者: 流萤|来自: 阜阳日报

      乌云裂开,露出一条空隙,太阳光线照射下来。
  
  乌黑的四周变亮,一片静寂。
  
  小路消失在树林前,淹没于杂草中。本来是散步的,沿着绿道,没有想到道路消失了,只能在附近徘徊。
  
  夏日到了,立夏后第一个报道消息的是无名的蠓虫,不知道啥时候它们在泥土草木间已经长大,开始唧唧而鸣。声音很低很细,似有若无,忽高忽低。
  
  不久前,这里刚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旱,连续几个月没有有效降雨,一度树木枯黄,庄稼蔫了,草地稀疏蜡黄。最近的连续两场大雨之间,更是阴雨连绵,死去的或者半死的生命开始复活,小蠓虫就是其中之一。复活的还有游鱼和青蛙,也在水洼出现了。潮湿的泥土上则出现了苔藓、蘑菇、马齿苋,以及青蓝色、紫红色、姜黄色的小花朵,闪闪烁烁,十分美丽。
  
  我再一次相信,水是万物之母的比喻。
  
  只是,让人纳闷的是,往年到这个时候树林间已经蝉声如雨了。但是,今年仍没有出现。
  
  没有蝉声的夏天,还算什么夏天呢?
  
  蝉,古人称之为“蜩”。《诗经·七月》云:“五月鸣蜩”,意思就是指农历五月,蝉就开始在树林里叫了。由于蝉分布广,各地对蝉的称呼不一,都带着浓厚的地方色彩。我们当地就叫它麻吉鸟子,也有叫截留子的,不知道是何意。也许是,祖先当初把在树林里的蝉当成一种鸟了吧。
  
  乍看,蝉确实有点像鸟,它黑不溜秋,有一双不会转动的傻傻的大眼,还有一对翅膀能飞翔。自从变为成虫,它就伏在树的枝干上,不吃树叶,也不吃虫儿,而是用自己携带的吸管抽树汁充饥。如果树蝉一直保持沉默,是很难被发现的。但是,它们来到人间,似乎是有历史使命的——为求偶而发声。而且,声音很大,昼夜不舍。凡是农村长大的人,都熟悉这些听起来嘈杂、喧嚣的声音。
  
  古人也曾在树下听蝉声如雨,不胜其烦,写文描写道:“如蜩如螗,如沸如羹。”然而,对于我,对蝉鸣却感到特别亲切悦耳。
  
  特别是它的幼虫——爬蚱猴儿,我更深有感情。因为,每到这个时候,就是乡村苦孩子最快乐的时候了。那时在老家,一听到蝉鸣,手就开始痒痒了,黄昏里去“寻摸爬蚱猴”成了最重要的一件事。留下记忆里的镜头是:河边沙地,屋后门前的树林间,出现了成群结队的孩子,提着小罐子,手持火把或者电筒,神出鬼没,寻寻觅觅。
  
  爬蚱猴,这些在黑暗地下生活了好几年的虫儿,长大到了脱壳的年龄,就要破土而出,趁着黑夜掩护爬上树干草茎,脱掉外皮,变成带翅膀的蝉。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,就可以在温暖的阳光下飞翔,选择一处凉快的高树开始歌唱,完成生命的程序。
  
  问题是,能够躲过孩子们的眼睛,顺利蜕变、羽化登仙的爬蚱猴,只占很少一部分,它们大部分被我等捉拿后,变成了佳肴。在那严重缺少油脂食物的年代,正是这些可怜的爬蚱猴,弥补了我们成长所需蛋白质的不足。因此,我至今常常带着忏悔之意,感谢它们的牺牲。
  
  我曾经观察过几次,爬蚱猴脱皮是一个艰难而神秘的过程,每一次都看得心惊胆战。首先,肉嘟嘟的它要选择一个隐蔽草木攀沿,到一定高度就搂紧树枝草茎,固定身体。然后,从背部裂开一条缝,慢慢地,缝隙变大,颤巍巍,嫩蝉儿像一个花蕾展开,直到完全脱掉外壳,翅膀慢慢伸展开、身子变黑变硬,才能飞走。爬蚱猴脱壳的过程漫长而痛苦,稍有不慎,不是被人捉走炒菜,就是被鸡猫狗蛙等发现后吞噬。或者忽来一场骤雨疾风,被吹落在地上,成为不能飞动的残蝉。
  
  爬蚱猴变成蝉的过程,也有奇迹。为了不使刚刚脱掉外衣壳的、嫩绿色的蝉掉下来,在外壳与嫩蝉之间会弹出两根细细的带子,就像杂技演员高空表演时的保险绳。等到嫩蝉变黑蝉,翅膀伸平能够飞离了,“保险绳”才会自动断掉。
  
  晴朗的日子,烈日下捉蝉,则是另一番乐趣。
  
  古人也爱捉蝉。《庄子·达生》里写了一个故事:孔子到楚国游,路过树林,见一驼背老人粘蝉,熟练如同拾物一般。孔子问:“你的技术这么好,是你有窍门呢,还是你有道呢?”老人答:“有道也,我粘蝉的技术在于累丸,我在竿上能重叠两个泥丸而不倒,则粘蝉失者十之二三,重叠三个泥丸而不倒,失者十之有一。重叠五个泥丸而不倒,粘蝉如同拾物一般。此时我的身体如同有根的树桩一样稳固,臂如同枯木一样丝毫不动。虽天地之大,万物之多,而我心中只有蝉翼。我专心致志,不以世界万物来换蝉的翅翼,又怎能粘不住这小小的蝉呢?”
  
  孔子因此得到一个教育学生的活教材,转身对弟子们说:“用志不分,乃凝于神,其佝偻丈人之谓乎。”
  
  其实捉到蝉,并没有什么用,除了把玩,就是喂鸡鸭。因为蝉不像其幼虫——爬蚱猴有肉可食,而是一个空壳子。唯一好玩的是,雄蝉胸腔壳子里有一只取不出的乐器,碰之则鸣。
  
  也正是由于童年的无知、贪玩,伤害了很多无辜的蝉儿。
  
  今天,当我再回忆起童年与蝉的故事时,旁边树林里忽然有了动静。是蝉在叫了,是今年第一声蝉鸣。鸣叫者肯定是一只稚嫩的雄蝉,像一个含羞少年,第一次拉起了胡琴,短促、生涩,断断续续。我默然地站在树下,听着蝉声,却再也没有了当年捉蝉的冲动,唯有为久违的蝉声默默祈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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