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病了,病得很严重。 经历了1次大手术、5次化疗和1次靶向治疗后,她的身体状况糟透了。在我和医生反复沟通之后,第6次化疗被一再推迟,靶向治疗被迫中断,放疗也变得遥遥无期。最近,母亲总是犯迷糊,白天精神不振,夜间睡眠不好,还说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,用她自己的话说:“身体大败”。我突然发现,记忆中强悍的母亲不知不觉间成了眼前的“纸片人”。 儿时的记忆中,母亲是严苛的。她不仅有顺风耳,还有千里眼,更有一身“唠叨功”。她不许我看电视,我就在作文里写:“我的妈妈有两只眼睛,一只眼睛用来看新闻,一只眼睛用来监督我学习。如果她再长一只眼睛的话,我们就没法活了。”她不许我留长头发,也不许我穿裙子:“女孩子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,而不是穿衣打扮上。”以至于我对长发和裙子有着强烈的渴望,踏上工作岗位有了自己的收入后,我疯狂地留长发,恨不得一年四季穿裙装。我的暑假没有电视和游戏,她让我去拔草、浇瓜,在收割庄稼地里卖汽水和雪糕,我热得面红耳赤,累得咬牙切齿……… 我在她的“压迫”下长大,在她的唠叨中成长,心中的叛逆也在潜滋暗长。确切地说,我那时不喜欢她,一度也有过大逆不道的想法:想换掉这个“狠心”的妈妈,换一个温柔疼爱我的妈妈。 直到一次在夜雨中和母亲的对话,唤醒了我内心的柔软,彻底敲碎了我刚硬的心里藏着的叛逆。 初三复读那一年,姐姐读高中,弟弟读初一,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变得很重,在老师被称为“臭老九”的年代,想靠父亲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人,尚且困难,还要交3个孩子的学费,去哪里抓钱?为了补贴家用,母亲出去找零活干,几经周折,终于找到了一个挣钱快的差事——在淮滨的皮鞋厂当学徒做皮鞋。女人力气小,从事鞋帮子的制作;男人力气大,从事最后一道繁琐的工序——敲皮鞋底。加工一双鞋帮子的手工费0.8元,加工一双鞋底子的手工费1.5元,学徒没有工钱。为了尽快出师拿到工资,母亲连天加夜地用废料练习。一天周末,父亲去看她,回来就哭了,原来母亲熬夜加久坐,眼睛充血手起泡,已经两周解不下大便了……后来,母亲成为那一批第一个出师的学徒。为了拿高工资,她选择敲皮鞋底子,也不知道敲了多少双皮鞋底子,才把我们姐弟三人送进学堂。 开学第一天,下雨了,她居然来接我下晚自习。那是她第一次接我放学,我有点受宠若惊。回家路上,她还带我去吃了小笼包子。那是我第一次吃小笼包子,一口气吃了4个。起身、回家、赶路,直到我挽上母亲的胳膊,她才“嘶……”地叫起来。“妈,你胳膊怎么了?”“没事儿。”“怎么没事儿,都不能碰了?”我再三询问,才知道原委,母亲的伤是硬生生被敲皮鞋底子累出来的,一下雨,胳膊就疼得抬不起来。 当时,我的眼泪立刻下来了。如果不是生活所迫,谁不想做个温柔的小女人?母亲的这一声呻吟,如醍醐灌顶,叫醒猪油蒙了心的我:母亲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全力爱着我啊。我暗暗发誓,必须努力学习,争口气,为我自己,也为爱我的母亲! 雨不停地下,我们手挽着手慢慢地走,断了把的雨伞上有很多补丁,却存在的理所当然,而且柔和、可爱,像极了我和母亲之间不断修复的爱,不够完美,却足以抵挡风雨! 母亲,余生愿您安好,尽量久一点,再久一点地陪我走下去,而我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爱,统统都要说出来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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